打造“低空经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背后逻辑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大力推进新型工业化，发展数字经济，加快推动人工智能发展。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若干战略性新兴产业，开辟量子、生命科学等未来产业新赛道。

       今年以来，我国已经发布了多条涉及支持“低空经济”发展的政策性、规范性文件。具备产业优势的一些地方也加快了步伐，低空经济强劲增长的前景已逐渐明晰。

       “天空更加繁忙的一天，不可避免地将要来临。”

       中国工程院院士樊邦奎在2023低空经济发展大会上的这句话，正是对低空经济发展趋势的鲜明注脚。

       “低空”的概念，通常指距正下方地平面垂直距离在1000米以内的空域（根据不同地区特点和实际需要可延伸至3000米）。低空经济，就是以这部分空域为依托的经济活动，包括民用有人驾驶、无人驾驶航空器，以及载人、载货及其他作业等多场景低空飞行活动，和辐射带动的相关领域。

       经济学家范恒山指出，低空经济既承继了传统通用航空业态，又融合了以无人机为支撑的新型低空生产服务方式，依赖信息化、数字化管理技术赋能，形成了一种容纳并推动多领域协调发展的极具活力和创造力的综合经济形态。

       低空经济是一个融合发展的综合性经济形态，当前，城市空中交通（UAM）、先进空中交通（AAM）、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等新的应用场景陆续拓展、航空器与各类产业的融合加快推进。根据中商产业研究院统计，截至2022年底，获得通用航空经营许可证的传统通用航空企业661家，比上年底净增62家；全行业注册无人机共95.8万架，中国民用无人机市场规模达1196亿元，同比增长37.63%。

>> 数据来源：中商情报网

       中国工程院院士高文认为，低空经济一旦发展起来，产业规模将会迅速扩大，成为地面交通产业的有效补充。因此，以往形成的条块分割管理模式遇到挑战，低空空域内军方、民航等多头管理的问题逐渐凸显。

       以无人机为例，目前中国无人机制造业在全球市场占比已经超过60%，有关的无人机应用也处于世界领先行列，在政策领域，并没有太多可借鉴的他国经验。尤其是近年来，无人机违规飞行对我国的航空安全、公共安全、空防安全造成了诸多影响，扰航、侵入要地、侵犯隐私安全等事件频发，造成了较为负面的社会影响。随着低空经济的开发，建立好与时俱进的“低空”监管环境，成为必要之举。

       2021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提出“发展交通运输平台经济、枢纽经济、通道经济、低空经济”，“低空经济”概念首次写入国家规划。2022年12月发布的《扩大内需战略规划纲要（2022-2035年）》也提出，“加快培育海岛、邮轮、低空、沙漠等旅游业态，释放通用航空消费潜力”。

       当前，国家已陆续出台了多项政策，鼓励低空经济发展与创新，如民航局、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发布的《“十四五”民用航空发展规划》，民航局印发的《“十四五”通用航空发展专项规划》《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建设总体方案》，以及今年国务院、中央军委发布，2024年1月1日起施行的《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等，这些政策为行业的发展提供了明确、广阔的市场前景，也为相关企业提供了良好的生产经营环境。

       其中，《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以下简称“《条例》”）是我国首部无人机顶层法规，从生产制造、登记注册、运行管理等全生命周期对无人机飞行活动进行了规范。

       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志杰认为，这一《条例》的出台将更好地支撑无人机应用需求的充分释放，从航空器设计生产标准、操控人员要求、飞行空域划设、飞行活动管理以及法律责任等多个维度进行了规范，对管理部门和社会公众有法可依提供了关键支撑。作为我国首部无人机顶层法规，《条例》具有诸多亮点。通过对无人机实施分类管理，实现精准施策，提高了无人驾驶航空器的用空效率；对无人机实行协同综合监管，着力融合各方管理需求，打通各方协同渠道，支撑各方信息共享，满足各方利益关切；划设无人机适飞空域，营造更顺畅、更便捷、更安全的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氛围和环境；优化无人机飞行活动管理方式，推动无人机监管服务的“一窗办理、一网通办”。

       国家低空经济融合创新研究中心主任敖万忠则提出，作为我国低空经济的主导产业，无人机行业仍处在不断发展与迭代的阶段，无人机管理条例的出台，充分体现了从“管制”到“管理”的重大思路转变。《条例》统筹发展和安全，对推动无人机产业发展提供了顶层法规。《条例》的出台能够进一步加快无人机与各行业的融合，不但能有效提升生产效率，也能有力推动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推动我国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

       范恒山也认为，良好的政策法规体系是低空经济快速发展、健康运行的有力保障。

       作为创新前沿的热点产业，低空经济的发展得到了不少地方的支持鼓励。

       广东省提出，以广州、深圳、珠海为依托，突破无人机专用芯片、飞控系统、动力系统、传感器等关键技术，做大做强无人机产业，推动在物流、农业、测绘、电力巡检、安全巡逻、应急救援等主要行业领域的创新应用上海打造未来产业的相关方案中，“低空经济”是一大亮点，提出突破倾转旋翼、复合翼、智能飞行等技术，研制载人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探索空中交通新模式。安徽芜湖提出到2025年低空经济相关企业数量突破300家，低空产业产值达到500亿元……

       据不完全统计，今年就有16个省份将低空经济、通用航空等相关内容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仅9月份以来，安徽、江西、海南、广东等多地就先后举办了低空经济相关的发展大会或论坛、研讨会。

       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关于再次推广借鉴深圳综合改革试点创新举措和典型经验的通知》中，“创新低空经济发展新机制”就是22条经验之一。该《通知》提到，深圳的做法包括：出台《深圳市低空经济产业创新发展实施方案（2022-2025年）》；推进低空智能基础融合设施建设，推动构建支撑低空经济的设施网、空联网、航路网、服务网“四张网”；支持企业开展无人机末端智能配送、旅游景区航线、生物制剂运输服务等试点，同步建设无人机空管服务系统。

       深圳作为中国无人机之都，先后获批国家通用航空产业综合示范区、全国通用航空分类管理改革试点城市和民航局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区。今年，深圳市还率先在全国出台鼓励发展低空经济政策，对无人机及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研发制造商，在生产许可证获取、增资扩产方面最高给予1500万元-5000万元奖励。

       据了解，今年10月，深圳市人大就《深圳经济特区低空经济产业促进条例（草案修改一稿）》公开征求意见，目前已征集完毕，正加紧修改完善。条例从健全管理机制、统筹基础设施建设、拓宽产业应用领域、加强产业支持和技术创新、强化运营安全保障等方面作出规定，经深圳市人大审议通过后，将成为全国首部低空经济产业发展法规。

       经过20余年的发展，深圳无人机产业已形成完整产业链，拥有大疆创新、丰翼科技、中信海直、东部通航等1500余家相关企业，2022年产值达750亿元，占全国七成，其中消费级无人机占据全球70%的市场份额，无人机企业知识产权数量位居世界前列。今年1-10月，深圳累计新开通无人机航线74条，新建无人机起降点69个，完成载货无人机飞行量42.1万架次，在无人机物流、跨境直升机、空中救援等低空飞行应用场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2021年，《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发展低空经济，安徽成为全国第三个全域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试点省份。作为中国发展低空经济的一个试点，因“芜湖，起飞”而成为网红城市的芜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抓住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试点和发展的机遇。

       芜湖航空产业园目前已经形成航空材料、航电、飞控系统、电子元器件等上下游配套产业集聚，覆盖从整机、卫星、无人机、发动机到综合维修、运营保障等全产业链项目近200个，基本实现“不出园区，便可生产一架国产通航飞机”。

       芜湖聚焦发展通航研发制造产业链，加大双招双引力度，由芜湖市委主要负责人亲自担任航空产业链链长，先后引进国内最大的航空装备保障性企业天航科创集团等12家“独角兽”企业。

       今年10月，芜湖市印发了《芜湖市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2023-2025年）》，提出到2025年，产业循环体系初步建立，技术创新能力显著增强，低空飞行基础保障体系基本完善，飞行服务更加广泛，实现全市低空经济“内涵式发展、高质量提升”，成为社会经济发展新的重要增长极，加快发展成为全国低空经济发展先行区、集聚区和示范区。到2025年，低空经济相关企业数量突破300家，其中龙头企业超过10家，“专精特新”企业、高新技术企业数翻一番，低空产业产值达到500亿元。

       上海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主任吴金城称，上海将研制载人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探索空中交通新模式。

       上海市政府印发的《上海打造未来产业创新高地发展壮大未来产业集群行动方案》中写道，未来将在浦东、杨浦、闵行、金山、松江、青浦、崇明等区域，打造未来空间产业集群。推动空天利用，突破倾转旋翼、复合翼、智能飞行等技术，研制载人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探索空中交通新模式。

       今年4月，美团无人机上海首条常态化商用航线在上海市金山区正式运行，“无人机送外卖”成为现实。据了解，早在2018年8月，金山区就酝酿打造了华东无人机基地，抢占无人机新赛道。今年6月份，金山区还出台了《金山区打造华东无人机基地暨加快无人机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以加快金山区无人机体系化、规模化、特色化发展，协同打造长三角世界级无人机产业集群，为强化高端产业引领功能、贯彻落实“南北转型”战略要求、打造传统工业地区转型的样板区提供坚强支撑。

       11月底，2022中国（南京）低空智联网与无人机应用融合创新高峰论坛在南京举办。该论坛上，浦口高新区与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象科学技术研究院、江苏网织空天科技有限公司等6家单位签订了低空智联应用场景合作协议，与江苏泰赋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江苏域盾成鹫科技装备制造有限公司等6家单位签订了产业项目协议，江苏省无人机产业技术标准委员会和南京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运行管理中心正式揭牌。

       据了解，南京浦口区自2020年获批江苏省唯一的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区，目前已布局长江巡检、长江物流、海事监测等多个无人机重点应用场景。全区已集聚相关企业近40家，涵盖研发设计、运营服务、行业应用等多个环节，逐步形成上下游紧密成链的生态系统。

       2022年8月，中国民用航空局批准第二批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基地建设名单，位于彭州市的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基地（简称“彭州基地”）入选。彭州基地高300米、半径5公里，建设始于2017年。

       彭州基地从试飞环节入手，瞄准行业痛点，再探索形成低空经济的其他应用场景。截至今年11月底，基地累计吸引90余家全国各地的工业无人机企业及无人机反制技术领域企业前来开展测试业务。针对无人机走向市场前的可靠性验证环节，彭州基地正在打造公共研发平台——湔江实验室，提速企业产品商用步伐。

       公开数据显示，成都工业无人机产业链集聚上下游企业100余户，产品实现从10千克到吨位级全覆盖，保持年均20%以上的增速，产业综合竞争力排位全国前三，成都的目标是打造中国“工业无人机第一城”。

       今年10月，我国开通全球首条eVTOL航线，从深圳至珠海单程航时15分钟、总航时30分钟，飞行往返距离超过80公里。2023年10月13日，我国民航局为亿航智能EH216-S型号载人无人驾驶航空器颁发型号合格证，这是新品种航空器-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eVTOL）的世界首证。

       从eVTOL，到美团、顺丰等公司使用无人机对低空物流的探索，一个“低空经济圈”正在逐步成形。

       “空中出租车”的展示和试点推广也日趋火热。法国和日本分别提出在2024巴黎奥运会和2025大阪世博会期间推出“空中出租车”用于接送参会人员。美国的航空管理局各级官员、洛杉矶市政府和多家eVTOL主机厂也积极推进2028年洛杉矶夏季奥运会期间展示成果。

       当前，全球近350家企业的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飞行器设计数量已经达到700种，其中头部开发商包括美国的Joby、Archer，德国的Lilium、Volocopter，英国的Vertical，我国的亿航智能、沃飞长空、峰飞、沃兰特、时的科技、小鹏汇天等。

       航空巨头和汽车厂商也不甘落后，纷纷入局。波音收购了eVTOL开发商Wisk，空中客车公布了自研电动飞机CityAirbus NextGen；日本的丰田和本田、中国的吉利和广汽、韩国的现代等汽车厂商则加入“飞行汽车”研发大战，如丰田对总部位于加州的Joby投资了4亿美元并与其合作生产，本田、吉利、广汽则选择自研，吉利同时也投资了德国制造商Volocopter、收购了美国的飞行汽车公司Terrafugia。

       更多样的竞争、更复杂的业态，也带来了更多的新问题。

       例如，美团副总裁兼无人机业务部负责人毛一年认为，要实现真正的商业化，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数字化基础设施。无人机需要信息数据的实时传输，精准且不能中断。要实现这一点，每一个起降线路根据覆盖的半径需要信号发射器。在目前没有一个共同的数字化基础设施条件下，研发技术的工程师们有时候需要自己扛着信号发射器，到某个地方架设，同时要沿途测试确保没有干扰源。

       顺丰集团丰翼科技董事⻓冯黎则认为，开通一条航线，可以让一架⻜机每次载20公斤的货物往返，只需要一个飞手控制。但是，在前期筹备这条航线时，仍然需要很多人做很多相关配套工作。这既推高了成本，同时使用效率不高。

       范恒山则提出，低空经济发展空间广阔、前途光明。但同时，要看到我国低空经济发展仍然处于较低水平，虽然无人机产业在全球具有领先优势，但传统通航产业却落后于发达国家。当前低空经济存在着产业链条较短、高新技术支撑能力不足、开放合作程度不高等问题，必须从基础环节入手，立足于补短板、固长板实行系统创新，加快实现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